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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(1 / 2)





  皇帝一滞,难免有点心虚。苏妤浑然不觉地自顾自看着手里的药瓶,又道:“臣妾问过医女了,这药只是拖延伤势,旁的坏处半点没有。如是这样,这人要么是想臣妾留在成舒殿不走;要么……就是早算计好了让陛下知道这药有问题,治臣妾惑主的罪。”

  苏妤分析得清醒而得当,皇帝一颌首,温言问她:“那你怎么想?”

  “嗯……”苏妤认真思量了会儿,道,“如是第二种,一时不知是谁;如是第一种……陛下是不是跟臣妾疑的同一个人?”眉眼带笑,她只作不知他的暗查般问他。皇帝心下稍安,含笑只问她说:“那如是第二种,你疑何人?”

  “不知道。”苏妤答得很快,继而歪着头说,“不过臣妾知道怎么把这人引出来。”

  瞧着她的样子,皇帝饶有兴致地问她:“如何?”

  “嗯……”苏妤沉吟着浅浅笑道,“不管这人是谁,她都是拿准了主意不让臣妾的伤好故而要一直留在成舒殿,待得此事揭出,便是让陛下觉得臣妾有意为 之而治臣妾的罪……但若是臣妾的突然回了绮黎宫而未受陛下责备呢?她头一个想到的,是不是该是自己安排下的人出了问题故而让臣妾知了情、换了药,伤便好 了?”

  似乎很有些道理。皇帝一点头表示赞同,苏妤续说道:“除了折枝和郭合,这些日子在臣妾跟前服侍的人都是陛下御前的人。此事如出了岔子,她无论如何 不会允许存异心的人再在御前做事,总会想法子把这人除掉的。就算是铤而走险也必会如此。”苏妤说着垂眸压声道,“而若没有……这人大抵就只能是折枝或者郭 合了。”

  “嗯。”皇帝又点了点头,沉吟片刻,笑睇着她说,“你倒是一点都不怕朕还有第三个想法。”

  “觉得确是臣妾自己为之、有意惑主么?”苏妤了然回笑,轻松道,“这倒最是简单,谁都省得查了,废了臣妾便算了事。”笑容敛去两分,她又道,“可陛下会这么想么?”

  “……不会。”皇帝老实回答。

  就算不知上一世的那些事,他也清楚她不会。从前确是疑她戕害宫嫔,他却很是清楚她在争宠上做不出这样的事来——就算最初时能,如今也不可能了,这两年里总是让她的心硬了很多,他相信这些时日她的推拒都是真的,绝非所谓的欲拒还迎。

  便循着苏妤的心思许她回绮黎宫住。本觉是为查此事,但看着苏妤告退时难掩的欣喜神色,皇帝怎么都觉得……其实她想找借口离开成舒殿才是真的,什么“查下药之人”那都是说辞……

  怒目暗瞪一眼,苏妤未有察觉,照旧退了出去。她的身影消失在成舒殿,皇帝便不自觉地扶了额头,轻揉着太阳穴。

  “……陛下?”徐幽一见,上前关切道,“陛下可是身子不适?”

  “头疼……”皇帝阖目继续揉着太阳穴。

  徐幽轻问:“是不是……传御医来?”

  “……不用。”皇帝放下手,眺着殿门外的漆黑一声长叹,徐幽听到皇帝念叨了一句,“怎么都觉得刚才被她耍了。”

  “……”还是不接话为好.

  不论苏妤那一番话到底目的何在,这事到底还是让她说准了。次日晚上,徐幽就亲手拿住了个正打算自尽的宦官,正好还就是前几日服侍着苏妤的人。

  二话不说就要送去宫正司,皇帝却仍是不安心地先问了一句:“你和苏家没关系?”

  话一出口,贺兰子珩深深觉得,自己当真是“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绳”。

  确是和苏家没关系了。人交去了宫正司审,自免不得也让苏妤知个情。彼时恰逢娴妃在绮黎宫小坐,听罢了此事,娴妃看向苏妤轻轻笑道:“这人大概是谁,姐姐心里可有数么?”

  “嗯……有。”苏妤莞然笑道,“是佳瑜夫人,但不是佳瑜夫人。”

  “……说什么绕口令。”阮月梨白了她一眼,“到底是不是佳瑜夫人?”

  “多半是。”苏妤轻一耸肩,“但这人断不会把佳瑜夫人供出来,至于要咬谁下水,便算她倒霉了。”苏妤轻哂,徐徐解释道,“我那天和陛下说话的时 候,离寝殿并不远,总有旁人会听到,我也知道他们私底下会说。话一传开,这人必定知道下场是什么。一面是佳瑜夫人盛怒之下兴许迁怒于他的家人;另一面…… 如是查实了,没准也是要诛三族的,还不如在罪名坐实前自我了断来得痛快。”苏妤说及此不禁一笑,“可惜了,到头来还是进了宫正司。”

  “你就不怕他两条路都不走,先禀了佳瑜夫人去?这可是个表忠心证清白的好法子。”阮月梨脱口而出,与未毕便明白了。果见苏妤蔑然瞥了她一眼,慵懒 道:“你傻么?你当徐大人傻么?既知有这样的事,他头一件要防着的便是有人通风报信。能让他去表忠心……我还能指望着他自尽吗?”

  “可惜了……”阮月梨含笑一叹,“知道是佳瑜夫人做的,却又多半牵扯不到她,真是……”

  “牵扯不到她但可以牵扯别人不是?”苏妤笑而宽慰她道,“这事横竖不亏。眼下的后宫,佳瑜夫人最想要的是什么?是后位,她要害我不也就是为了这个?但如若一时半会儿害不了我,她总还能借此去动另一块绊脚石。”

  阮月梨恍悟之下轻轻“啊”了一声。这么一想自是不亏的,若是说还有一个人既会害苏妤、又能威胁到佳瑜夫人的后位,便只有叶景秋了。

  二人忽地都有一笑,苏妤睇着她那一抹诡意,笑说:“现在是不是巴不得那宦官供出来的人是你?”

  “可不?”阮月梨清声一笑,“如是真把我供出来,陛下要疑我是不假,可多多少少也得疑到佳瑜夫人头上去,这栽赃栽得也太拙劣。”

  “可惜啊……”苏妤无奈一叹,“我看着佳瑜夫人不是叶景秋那样行事急躁的人,估计能拿好分寸,不会这么操之过急,把嫌疑转到自己头上。”

  ☆、53、顶罪

  越想苏妤是有意寻了借口逃开成舒殿,贺兰子珩就心中就越是阴郁。

  她可以不肯留……但她不能拦着他去!

  到底伤还未愈,皇帝头一次去恰好赶上了她在换药,胜雪的肌肤上已经瞧不出什么淤青,无暇的一片。他入殿刚瞧了一眼,苏妤便敏捷地伸手拽下了榻上幔帐,彻底跟他隔开。

  “……”皇帝看着眼前的幔帐默了一默,自是不留情面地伸手拨开,“你再挡,再挡就还搬回成舒殿去。”

  “……”苏妤禁不住地为自己一声叹,扭过头望向他,很是有几分不满,“古有汉成帝偷看美人沐浴也还罢了,好歹也能说个‘爱美之心人皆有之’,陛下偏爱看臣妾换药算个什么癖好?”

  “你就这么自认不是个美人?”皇帝挑眉反驳,细一思索又慢吞吞地驳了自己,“也罢……是美人却绝不是妖妃。”

  似乎很是当心,生怕一句话惹得她不快。

  苏妤“嗤”地一声笑了出来,折枝为她换完了药退到了一旁,她便起身自行理好了衣裙。皇帝径自在她身边坐了下去,笑意在唇畔一转,便一语不发地凝视着她。

  苏妤不自觉地低头看了看自己,方道:“……怎么了?”

  “嗯……”皇帝思索着点头,“胆子大了,敢把朕比汉成帝?”

  苏妤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开了个怎样的玩笑,即刻有些紧张,咬了唇蹙着眉后悔地认错:“臣妾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

  皇帝淡看着她:“那你什么意思?”

  “……”苏妤怯怯地觑着他,但到底没打算真谢罪。默了半晌移开话题,“听闻昨日抓着了个要自尽的宦官,现下如何了?”

  “还审着。”皇帝一笑,“这你就不必操心了,宫正司自会料理好。”苏妤轻一点头,皇帝又道,“天慢慢热了,要到梧洵避暑去。”

  “……哦。”苏妤难免一瞬的失神。先前的两年,这事都跟她没什么关系。去年天并不热,阖宫都没去避暑;再之前……皇帝自是不会让她随驾的,就算再热她也要在宫里忍着。那时候她觉得,自己这辈子的各个夏天大概都要这样过了。

  今日,皇帝却悠悠地亲口问她:“你想住哪儿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