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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座再见天裂(1 / 2)





  阴阳两界的薄膜早已不如上古时期稳固, 小破小漏是常有的事, 并不会引起修士们莫大的惊慌。

  然而此时, 一道血瞳横贯高空, 刹那间天地色变, 飞沙走石。

  竟是百年一遇的浩大天裂!

  在场诸人, 除了墨燃, 谁都没有真正亲身经历过这样的无妄灾劫。因此无论是苍髯皓首的李无心,还是百经沙场的薛正雍,是上修界的儒风门, 还是下修界的死生之巅,粥粥上千人,俱是骇然无措, 不知该如何应对。

  而墨燃更是如遭雷殛,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似乎从他前世扑来,磨牙吮血, 杀人如麻——

  就是这场天裂!

  前世, 师昧就是死在这场天裂之中, 他那时与楚晚宁共补结界, 却因灵力不支, 被蜂拥而出的万鬼反斥,自高天坠落……

  可是那分明是三年后才该发生的事情!墨燃是那么清楚地记得那个雪夜, 除夕方过,空气中犹还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, 雪地上尚有细碎的爆竹残红。前一夜他才与大家一同守了岁, 饮了屠苏酒。

  墨燃喝得微有醉意,抬起眼眸。

  融融暖烛下,师昧的眼眸似泛着盈盈春水,无论从哪个角度瞧去,都是含情的。

  死生之巅好热闹,觥筹交错,笑语欢声。

  他那时候想,这样真是好极了,哪怕不去惊扰自己喜欢的人,就一辈子这样远远看着,陪着,也是好的。

  华筵散去,众弟子相携归家。他与师昧一同打孟婆堂回去,满地霜雪流淌月华,他见师昧有些冷,于是脱了外袍,不由分说披在对方肩上。借着些许酒意,他小心翼翼地多看了他两眼。

  美人如新雪,皎皎不可唾。

  “阿燃。”

  “嗯。”

  “你今日喝得有些多啦。”

  “哈哈,有吗?”墨燃笑,笑了没两下,忽然就笑不出来了。

  师昧微凉的双手温柔地捧了他的脸,于是滚烫的脸颊变得更热,墨燃睁大眼睛,那一瞬间有些颤栗。

  师昧微笑着,对他说:“怎么没有,你看你,三杯热酒入喉,脸都红了。”

  “是、是热的吧。”

  墨燃笨拙地挠头,脸上却愈发烧得厉害。

  那时他是多好满足,喜欢一个人,不用得到,不敢奢想。

  那人只是摸了摸他的脸,他就觉得已是上天厚待,惶得说不出更多的话来,只愣愣的。

  墨黑温润的眸,溢着惊喜与感激。

  二人在寝居前别过,师昧披衣离去时,曾逆着那满地潋滟雪光,侧过脸朝他又笑一下。

  “阿燃。”

  他本来都欲走了,闻言像个陀螺似的,仓仓惶惶急急忙忙转过了身,唯恐错过什么。

  “在,我在!”

  “谢谢你的衣裳。”

  “没什么!反正我热!”

  “还有啊。”师昧目光愈发温柔起来,近乎可以让长冬过去的那种暖,“阿燃,其实我……”

  砰的。

  远处有烟花炸了一朵。

  墨燃没听清他说什么,又或许其实师昧当时并没有再说下去。

  待周遭寂静下来的时候,师昧已经推开了自己寝居的门扉。

  墨燃急了,忙要喊住他:“等等,你刚刚说什么?”

  对方却难得捉弄,眨了眨眼:“好话只讲一遍。”

  “师昧——”

  但那勾魂摄魄的人,却依旧不遂墨燃心愿,只留了半张露在暖帘下的清丽容颜。

  还有让墨燃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浅笑。

  “不早了,我去睡了。明早醒来,我若还是想与你说。”

  他顿了顿,柔软的睫毛含羞草般垂落。

  “我就再告诉你……”

  岂料,天裂与黎明接踵而至。

  墨燃终究还是没有等到师昧的那句话,他一生中最柔软的旧梦,被染成了猩红色。

  多少次午夜梦回,他都犹记得师昧半卷暖帘后微笑的脸,那么好看,那么温柔,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,甚至觉得那是无限深情的。

  他在一次又一次痛苦的余生里,继续那悠长的梦。

  梦里师昧对他说了喜欢,他笑着醒过来,很开心,甚至开心到忘了师昧死了,忘了往事匆匆不可回头。

  他就那么开心地笑着,想着从今往后,要给心爱的人做一些什么吃的好,这般重要的事情,是好好值得苦恼一番的。

  可是总是,笑着笑着,泪水就滚滚淌落。

  他把脸埋到掌心里。

  那一年除夕雪夜,散在风中的话,他终究是再也不得知了。

  万里重云破,无间地狱开。

  无数恶鬼邪煞自裂缝中奔涌而出,犹如千军万马掠地攻城。周遭的惨叫把墨燃猛然从回忆中惊起。

  他几乎是疯了一般,在浑沌湍急、章法全失的人群中焦急地喊,凄惶地寻——

  “师昧!!”

  “师昧——!!师明净!!”

  “你在哪里?你在哪里?”

  我不知道为什么三年后的天裂会骤然提前。

  我不知道现在的我还能不能保护好你。

  但是我不能看你再受伤,不能看你再死去……

  求求你活下去……

  是我不好,是我没有立刻强大到足以庇护你,是我太笨,没有把一切想的周全,你在哪里……

  “阿燃……”